深夜，某灵界交流平台　

　　　「求助求助求助师尊开会时静音了没听结果误把新交换生的精神体当成宠物拐走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知道道友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看的出来道友急到连标点符号都来不及打了（地点在哪我去吃瓜）」

　　「据说那边儿的精神体堪比咱们这里的神魂呢，要不要姐姐送你本《神魂修炼大法》，合欢宗亲自认证的哦～」

　　「若是没有记错，数天前才有消息说有西方交换生来了吧，哪派的弟子这么快就把人给拐走了」

　　「厉害中原生，使我的躯壳倒地」

　　……

　　帖子下讨论激烈

　　早知如此，你当时说什么也要听清楚情况，绝不会倒头大睡了。

　　几天前——

　　“师姐！师姐你醒了吗？你昨儿还说今早要去师尊那的！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起来了起来了——我现在就去！”

　　咚咚的敲门声将你从美梦中唤醒，迷迷糊糊随便收拾完，看着日上三竿的天色，你急忙动身。

　　前段时间你到北洲采药，正打算慢悠悠逛回宗门，却突然接到消息要求尽快赶回。本就一路奔波的昏天黑地灰头土脸的，师父大晚上还突然要开会，你实在困的不行，把通讯玉佩开了放一边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极少发讯息的师父破天荒发了一堆语音让你今早去见他。

　　闭了闭眼，你几乎已经想象到那头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了。

　　到了师父住所不远处，你瞅着看似平静的门口，磨磨蹭蹭地靠近。

　　门前的树枝突然微微晃动，你抬头看去，竟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欸？”你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是你吗小雪鸮？你真的跟着我回来了！”

　　雪鸮多生活在北境，在此地并不常见。前段时间你在寻觅药材时才偶然碰见一只。

　　北境的冬日来的早，你到的时候大雪已连续飘了多日。

　　大地一片素静，厚重的积雪盖住了灵草的踪影。

　　那日你正在北境的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寻找被大雪埋藏的灵草。忽的，头顶传来沙沙响声，你环顾四周，戒备地看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一只通体雪白，布着些许暗色横斑的鸟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正站在高处的树枝上俯视着你。

　　你与有着锐利金瞳的鸟儿对视片刻，不禁兴奋地瞪大了眸子，若是你没有看错，这应是此地也难得一见的雪鸮，眼前的这只雪鸮看起来体型不大，或许还是幼崽。

　　从小喜爱动物加之最近沉迷西方小说，你喜出望外。若不是怕惊飞了雪鸮，你甚至想冲过去一把搂住它，摸摸看藏在羽毛下的双爪是不是真如想象般毛茸柔软。

　　雪鸮并不怕生，也似乎没有恶意。它看着你啾啾叫了两声，飞到了面前空地的枯枝上。

　　你有些惊喜地蹲下身试图与它平视，努力展示善意。

　　“你好小雪鸮，你是来给我送信的吗？”

　　也不管语言是否相通，你满脸笑意朝它打招呼。

　　它歪头看你，又扑扇着翅膀在树枝上来回踱步。

　　你小心翼翼地靠近，雪鸮并未飞走，依旧站在树枝上仰头看来，似是对你十分好奇。

　　不知雪鸮喜欢吃什么，掏了掏背包，你找出条肉干慢慢递给它。

　　它看了看你，又歪头看看肉干，啾啾的点头叫了几声似是道谢，这才衔走了。

　　接过肉干后，它既没有吃下去也没急着飞走，而是跳到雪地上朝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望向你，像是在让你跟着它走。

　　雪鸮的身影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你急忙跟上去，走了没多远，它停下来踩了踩脚下的积雪，扑棱下翅膀飞到了一旁的树枝上。

　　你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拨开那处的积雪，下面正是你寻觅良久的灵草。

　　你抬头想朝它道谢，方才的枝头已经没了雪鸮的踪影。

　　一连数日，你总会在特定的时间段见到雪鸮，日渐熟稔外，有时它也会像第一天一样帮你找灵草，但奇怪的是，每次你给的吃食它都只是叼走，从不进食。

　　起初你只当是它在此处迷路了，但很快就发现它相当聪明通人性，你便常常在它旁边絮叨宗门的好处，试图诱拐它回宗门。

　　但在某日如往常一样分别后，它再没有出现过。

　　你只得带着遗憾着继续采药。

　　没想到时隔多日，今天居然在宗门里再次见到了它。

　　“站在门口发什么呆，还不快进来！”

　　从门中飘出的传音怒吼打破了先前的风平浪静，你只得收回思绪，一步三回头向雪鸮暂时告别

　　“不要飞远了，我等会再来找你哦”

　　冲进门内，你尚未来得及喘匀气，师父温和的问候从前方传来，与方才的语气判若两人。

　　“你看我这徒弟，冒冒失失的。跑这么快做什么，快来见见你的新师兄。”

　　你目瞪口呆抬头，刚想看看师父是不是被夺舍了，却瞧见边上还坐着一人。

　　那人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茶杯，礼貌地朝你点头致意。

　　几缕银发随着动作垂落在脖间的深绿色围巾上，他站起身，你这才从他瑰丽容貌上回过神，望见了那身墨绿色长袍。

　　“咳，蔷薇啊，这位是西方来咱们宗门学习交流的，主研究灵植药草这方面，与你所学相近。按西方学制算，日后他就是你的新师兄了。你……”

　　长袍、围巾，若是再加上外面的雪鸮，顾不上听完师父的长篇大论，你已经单方面认定他是魔法学院来的交换生了。

　　“我知道啦师父，按西方说法这应该叫学长，是吧是吧？”

　　你看向他求证，他笑着点头。

　　你立刻像获得了什么认证般得意起来，冲他眨了眨眼，拉着他就往外走

　　“好了好了师父您就放心继续忙吧，我带学长去熟悉一下咱们这啊——”

　　出了门，你这这才想起还不知他的姓名。

　　“刚刚要是不打断师父，他能唠唠叨叨到天黑呢。啊对了，你……”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莫弈。”

　　“欸欸莫师兄哦不，莫学长好”

　　突然正式的自我介绍让你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直接唤我名字就好”

　　许是捕捉到你的窘迫，他缓缓笑起来

　　像幽静月夜里拂过山峦的飘渺云雾，山风吹过林间，荡起阵阵波澜，引得心旌摇曳

　　你努力回神，正要找个话题，却见那只雪鸮扑棱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头。

　　“欸！原来这是你养的吗？我前段时间在北境还见过它呢！”

　　“嗯？它确实可以说是我‘养’的。”

　　莫弈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微妙

　　“来的途中路过北境，它有段时间常常不见踪影，原来是这样，按东方的说法倒是有缘。”

　　“是啊，北境那么大，真的很巧呢。”

　　早上的糟糕情绪已经完全被雀跃心情取代，你兴致勃勃地为他介绍宗门大体情况，至分别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我可以经常来找它玩吗？”

　　“当然，不过……只是找它玩吗？”

　　夕阳将落，他垂眸抚摸着雪鸮的羽翼，金黄的余晖穿过发丝落在他脸上，打下斑驳的阴影

　　你忽觉得他的身形显得有些落寞

　　想起莫弈应是孤身前来此地，愧疚感涌上心头，你急忙改了口

　　“只要师兄不嫌麻烦，我肯定天天来叨扰。”

　　“那便这么说定了。”

　　阳光落入眉睫，将金瞳照的愈发通透夺目，在如此温柔的注视里，你哪里忍心拒绝他的请求。

　　起初见面还找些交流药草知识的借口，但没过几天，每日与他同行已成了习惯。

　　至于究竟是为了见小雪鸮还是见它的主人，你早已分不清了。

　　这日听闻天禾谷里出现了怀梦草，刚至黄昏你便拉着莫弈前去寻找。

　　“有梦草，似蒲，色红，昼缩入地，夜则出，亦名怀莫。怀其叶，则知梦之吉凶，立验也。”

　　夜幕降临，你唤出周围的萤虫辅助照明，点点微光自四周汇聚而来，在植被上随风浮动，宛如落下的星河。

　　听闻耳边与书本上分毫不差的描述，你诧异转头。

　　“莫弈你不会把书都看完了吧？”

　　“只是略知一二，你看那边。”

　　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幽静的谷底间被微弱荧光照亮，不远处的洼地里有一块青色巨石，一束形似菖蒲的红色植株生长其上，正随着微风摇晃。

　　“找到了！就是它！”

　　四周安静如常，你小心翼翼地靠近。

　　顺利摘下怀梦草，还没来得及反应，变故突起。

　　脚下的青石骤然迸裂，四周荧光随之被扰乱，一条巨大的蛇兽从碎石灰尘中冒出。

　　你猛地跃向后方，同时施展灵力幻成藤蔓试图捆住巨蛇

　　“小心！”

　　莫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顺着他的力道躲向一旁，漆黑的蛇尾堪堪擦着你的鼻前甩过。

　　来不及道谢，先前的藤蔓被挣断，你再度放出更多灵力，藤蔓层层叠叠顺着蛇身蔓延而上。

　　抬手祭出法器，你挥鞭而出，但蛇鳞坚硬异常，鞭身碰撞只是带出一阵火花。

　　巨蛇似乎被激怒了，蛇尾在四周乱撞，它猛然抬起身体，巨大的阴影向你笼罩而来。

　　“是青鳞蛇兽，弱点在眼睛”！

　　“吸引住它注意力！”

　　“好！”

　　无暇询问原因，你抬手放出更多藤蔓缠绕蛇身，鞭影直冲庞大的蛇头而去

　　蛇头后仰，倏忽间摇摆着身躯直冲你而来

　　伴随着锐利的尖鸣，白色的身影与箭矢同时而至命中巨蛇的双目

　　失去视觉的巨蛇轰然倒地，徒劳扭动，很快就在攻击下没了生息。

　　敲了敲不再动弹的巨兽，你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里还会有青鳞蛇兽，多亏你在，你没受伤吧？”

　　“怀梦草能让人梦见想见的事物，或许是它的作用让青鳞蛇兽一直沉眠……嘶！”

　　看着莫弈收起长弓，你猛然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猝不及防下他手臂的擦伤在你眼前展露无遗

　　“别转移话题，受伤了怎么不说”

　　你微微蹙眉，伸手覆于其上为他治疗

　　“不想让你担心”

　　轻笑声从上方传来，你抬头正欲开口，却见晦暗微光里，眼前人言笑晏晏，略有凌乱的长发垂落几缕，弱化了方才打斗时的凌厉神情

　　太近也太静了，你听见自己的心跳似乎比刚刚跳动得更加剧烈，红晕趁着夜色攀上脸颊

　　“伤好了”你匆匆松开他的手后退，“我去处理蛇兽”

　　收拾好妖兽的尸体，又确保怀梦草收纳妥当，你终于望向刚刚一直围着你打转的雪鸮

　　“它居然能变得这么大？”

　　“也许是魔法”

　　面前的雪鸮从初见时肩头小小一只变得近有半人高，你半蹲下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雪鸮亲昵地向前凑了凑，于是你顺势将它抱了满怀

　　羽毛间是温暖的体温，比任何抱枕的触感都要柔软，你忍不住埋进它胸前饱满的厚厚绒羽里，轻轻蹭了蹭。

　　怀中的雪鸮骤然僵住，紧接着扑腾起来，你不知发什么了什么，正要好好给它检查，却被莫弈拉住了

　　“没事，可能刚受了点伤”

　　“不用治疗吗”

　　看着越飞越远的雪鸮，你有些担忧

　　“它会自己治疗的，不用担心。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虽然有莫弈的保证，但回到宗门后你躺在床上怎么想都放心不下，于是翻身起来给师父发消息询问

　　……

　　“你再说一遍说你做了什么？”

　　“就……打了妖兽？”

　　“不是这句！”

　　“抱了雪鸮？”

　　“……”

　　师父突然的沉默让你不明所以

　　“我平时也给它梳毛呀，没见它这么大反应，它肯定是受伤了……”

　　“它能受什么伤！那是人家的精神体！是能共感的精神体！不是真的雪鸮！你……你！之前发的……”

　　后面的话你几乎没有听清，只是胡乱应了几声便挂了通讯。

　　精神体……怎么会呢……但记忆里雪鸮从不进食且能变幻大小的画面此刻在脑海里分毫毕现

　　翻阅资料的动作顿住，事实摆在眼前，你不得不承认那绝不是普通的雪鸮

　　若雪鸮作为莫弈的精神具象化，是能共感的精神体，那你之前又抱又摸还锲而不舍哄它和自己走……岂不是对着……

　　回想起近日的所作所为，你不抱希望发了个求助贴，便抱着膝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了

　　将通红的脸颊埋进被褥，复杂情绪纷至沓来，念了几遍清心咒也毫无用处，纠结片刻后你决定去当面说清。

　　一时冲动到了门口，夜晚的寒气逐渐让理智回归，你反而犹豫起来

　　按记录所言，他们需要定期精神疏导，但为何他会来到这里，触碰雪鸮时他又为何不阻止……

　　强压下思绪，你正想拿出传音玉佩问问他睡了没有，却蓦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脆响，是什么打碎的声音

　　来不及多想，你推开门冲了进去

　　“莫弈！”

　　屋内一片狼藉，莫弈半撑着桌子，神情痛楚，杯子的碎片散落在他脚下，明明空气中并未法术痕迹，但却似有冰雪的气息不断波动，以他为中心蔓延，又被无形的禁锢牢牢锁在屋内

　　“出去！”

　　你并未听从，反而尝试靠近了几步

　　“莫弈……你是不是精神失控了？”

　　他的脸色骤然变了，神情间却带了些释然

　　“既然知道了，为何还不离开”

　　他低声问你，又像是问自己

　　“我……”

　　猛然间得到答案，你无措地站在原地，其他都不重要了，你努力回想有什么适合的药草可以缓解

　　“不用想了，没有药草可以治的，快走……离的越远越好”

　　他摇摇晃晃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不慎将桌上的纸张带起，镇纸也砸落在地

　　沉闷的声响似乎再度刺激了他本就绷紧的精神，他痛苦地捂着头半跪在地

　　你想去扶住他，却被骤然爆发的凛冽气息滞留原地

　　长发披散，他抬眸看向你，明明是自低向高的仰视，你却感到某种危险的来临，那是来自极地捕食者的窥伺，带着高高在上观察猎物的睥睨

　　稳住心神，你尝试向前，极寒的无形气息从他身上不断蔓延，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万年不化的沉重积雪

　　艰难跋涉后，终于，你抱住了他

　　“捆住我”

　　“什么？”

　　他将头搁在你的颈窝，近在咫尺的胸腔泻出痛苦的闷哼

　　“捆住我，不要让我伤害你”

　　“……好”

　　翠绿的藤蔓的破开冰雪，却依着心意将你们紧紧缠绕

　　“！”

　　未等他反应过来，你捧住他的脸，额头相贴

　　神魂出窍，顷刻间被卷入了一道白光之中

　　成功了！

　　既然都具有精神力量，尽管道路不同，各有千秋，那为何不可殊途同归呢

　　你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茫茫雪原，阴沉翻涌的乌云下除了远处的一棵枯树外全是荒芜

　　这就是他的精神图景吗？

　　你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忽然瞥见一道白影自身侧掠过

　　雪鸮！

　　你拔腿追去，刚走了几步，周遭忽的变了，风云翻涌间，波谲云诡，无数雪墙升起构成迷宫，暴风雪自身后倾泻而来

　　不，那不是暴雪，而是雪粒凝成的刀刃

　　回忆方才雪鸮飞过的方向，你朝着迷宫的的中心—那棵枯树的方向奔去

　　沉重的雪墙不断坍塌重构，移步换景，身后的冰刃更是步步紧逼，焦灼间你失了耐心，决定再赌一把

　　力量在掌中凝成燃着烈火的藤鞭，猛烈的风雪扑不灭这灼灼烈焰，雪筑的高墙在火焰下不堪一击

　　踏过无数倒塌的积雪，你来到枯树下

　　雪鸮在树下哀鸣，树已完全干枯，枝干枯垂欲落

　　你上前将雪鸮紧紧拥入怀中，藤蔓带着治愈的力量从掌间流经大地注入枯树，压抑的情绪得到安抚，冰封的大地重现生机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整个冰原在震颤

　　乌云退散，天光乍破，万千束光芒破开云层照亮雪原，枯木泛出新芽，翠绿欲滴的新叶与藤叶一同沐浴在灿烂光辉中

　　力量耗尽，周遭景色化为碎片消退，神魂重新归位，你疲惫地与怀中人相依

　　藤蔓因力竭退去，温暖有力的双臂接住了你

　　陷入昏睡前，你隐约听见他的低语

　　“多谢”

　　多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向导，自冥冥之中向我奔来，照亮曾经贫瘠荒芜、被封锁禁锢的雪域，循着你的光亮，我才得以——

　　飞鸟依林，枯木逢春

来源于作者：Nebulae白榆